是谁在哪里？这里是哪里。
阴冷又漆黑的地方，我就躺在这里。
啊——这里是哪里？
为何要带走我最重要的东西？
那把镶有红蝶的手枪，硝烟的味道，如同繁星般的火海……
把最重要的东西还给我……还给我……
然后带我走——带我走——
“很快就会有人来接你了。”
你有着如同黑夜一样深邃的眼眸，可是我已经看不太清了。
能不能代我向她说声再见？
然后来找我……找我。
找到我，带我走，让我自由。
原本在空中翩翩起舞的红蝶被人折断了她美丽的双翼，在坠落的同时，她回响起那曾经与她一起在花田飞翔的鸟儿，泪水从眼角滑落。
【朝日影】
[鼓动的开始]
家康就这么睡去了。
整个重心都靠在了三成的身上，睡得很沉，脸上那天真表情看起来好像小孩子，三成顺着家康脸型的轮廓轻轻抚摸着他的脸。
无数次的亲吻后，家康向自己坦白了心意，但是没有更进一步。
家康没有说是否愿意和他在一起，也没有强迫三成给他个答复。只是一遍一遍诉说着爱意，三成也只是默默的接受他的亲吻。
对待三成的态度，就好像对待一个珍贵的艺术品，捧在手心，这样的家康真的很温柔。
可是却没有真实感。
（睡得好熟……）
从来没有机会好好看看他的脸，乍看很有男子期待的脸，可是如果仔细看的话，家康的五官依旧没有褪去稚气的一面，就连睫毛也很长，这种细节平时不容易看出来，三成有点高兴。
其实他挺帅的不是么？
对别人的外貌从来不去在意，可家康真的是个很优秀的男人。
无论是体型，气质，脸都非常出色，找不出缺点，比起给人阴柔印象的三成，家康可能更接近女性心中的理想形象吧。
“……真令人火大。”
这个男人无法让人觉得讨厌。
三成在心中感叹老天的不公。
一定有很多女人喜欢他吧？或许也有男人……是什么样的人？黑道的？他和那些人做了些什么？接吻？还是……更进一步的事情？
感觉快透不过去了……
三成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即使去嫉妒有能改变什么？那是过去的事，那时两人还不曾相遇，自己没有那个资格去妒忌什么。
叹了口气，已经是深夜一点了，三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铃——”
哪里传来的铃声？三成望了望四周，铃声是从沙发上传来的，声音并不是很大，应该是被毛毯遮住了。是家康的手机么？三成不敢轻易掀开被子，他怕惊醒熟睡中的家康，更不希望他着凉。
“家康……？”
三成凑近家康的耳边，小声唤着他的名字。
家康睡得太沉了，除了均匀的呼吸声，什么反应也没有。
（这么晚打电话过来一定有急事吧。）
三成摸索着，手机应该是在家康的口袋里，好不容易找到了口袋的位置，三成将手探进了口袋。
家康很少保存电话号码，重要的电话总是记在脑子里。
（我不太相信点子产品，总觉得漏洞太多。）
不发电子邮件，也很少用手机简讯，家康总说这些用这些东西传递情报的话很容易就被人偷走了，还是直接说话来的谨慎。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只有号码，并没有名字。家康依旧沉浸在梦想里，三成并没有擅自接电话的打算。电话在中途被切断过，一开始还想如果没有人接听说不定就死心的三成，还没过三秒，又接到了第二通来电。
（一定是有什么急事吧……还是说一声好了。）
三成斟酌了一会，按下了绿色的通话键。
“喂，抱歉，这个手机的主人他……”
“你在哪里？！”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三成一时说不上话。
“台场？新宿？还是八王子？！我有一堆事情要问你，你最好想好怎么和我解释清楚！”
“我……”
女人口中所说的地方，家康那里都有着房子。是家康的熟人吗？为什么知道他住的地方？而且对方好像再生气，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三成觉得自己的手心在冒汗，女人在对话那天怒吼着，隐约好听到游轮的鸣号声。码头？东京湾？
一种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
“我不是这个电话的主人。”
三成定了定神，低声说道。
“什么？”
女人的口气微微上扬，似乎是在怀疑三成所说的话。
“家康……他在睡觉，所以没有办法接电话。”
为了证实自己并没有在撒谎，三成补充道。对方咋了咋舌，因为风声太大，听筒里尽是噪音，她嘀咕了什么三成也没有清楚，唯一明白的是这个女人非常生气，可她仍然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把他叫起来。”
女人的口吻听起来好像是命令。
“告诉他，杂贺孙市打电话过来。”
“……杂贺……”
默默的重复了一遍，三成轻轻推了推睡死了的家康。家康发出一声小小的低吟，嘴里含糊不清的说了些什么，像是早抱怨似的，翻了个身子。
“喂……！有你的电话！”
“唔……电话……？”
打了个哈欠，家康还没有将眼睛睁开。
“谁的啊……那么晚……”
“说是杂贺什么的……”
“孙市……？”
光是听到姓氏，家康的睡意瞬间就消失了。立马坐起身，粗暴的抢过了三成手上的电话。
……什么啊，那么大的反应。
态度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刚刚还依偎在一起，现在却让三成一个人愣在一边，看着家康的背影。像是刻意回避一样，家康背过身，说着电话。家康只是在那单纯的应和着，大部分时间是那个自称“杂贺孙市”的女人说个不停，至于说了些什么，三成听不出来。可从家康紧蹙的眉头看来，又有什么麻烦的事情发生了。
“啊……我知道。……是台场，你过来吧。”
三成默默的捡起滑落到地上的风衣。
“刚接电话的是我朋友……”
家康撇了三成一眼，很快又转移了视线。一种失落感占据了大脑，三成披上了风衣，系上了扣子。墙上的时钟早就已经停了，永远停在了十点十分。其中有什么意义吗？三成望着被灰尘蒙蔽的老钟。
还是走吧。
三成迈向玄关。
一直在通电话的家康根本顾不上自己，自己在这里只会碍手碍脚罢了。那个女人是家康的谁？情人？旧情人？这么晚还要见面，又是要做什么？
被自己龌龊的想法给打击到了，三成扶着过道的墙壁。这里的气氛已经不像刚才那样甜腻，像是堆积着许多易燃物，那种不安感让三成非常不舒服。穿上鞋子，三成故意将动作放的很慢，至于目的是什么，三成不敢去想的更深。
他无非希望家康能够注意到他的离开，然后追上来，挽留自己。
可从现在的情况看来，应该没有这个可能性了。
“……我走了。”
说给谁听的呢？客厅里的男人始终没有追上来。三成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傻瓜，满脑子妄想的笨蛋，就和女人一样，懦弱又任性。
刚将手放在门把手上，门外就传来一阵喧哗，接着，房门就被敲响了。有男人说话的声音，还有一个女性的声音。无论是哪个声音，三成都在哪里听到过，尤其是那沙哑的声线，略微带着卷舌的口癖，三成扭动了把手，推开了门。
“果然藏在这里。”
“鬼”用仅剩的一只右眼打量着三成。
“哟，又见面了，丰臣的小鬼哟。”
站在长曾我部元亲身后的，是有着栗色卷发的女人，右臂上刻着鸟儿的刺青。
尸体是在东京湾码头第三仓库被发现的。
黄色的封条将现场封锁了起来，记者的闪光灯，警车的车灯，陆续赶来的人群。
原本没有什么人会从这里经过的东京湾，今天却格外的“热闹”。人的喧哗，还有扩音器所发出的噪音，将近凌晨五点，仓库的巡逻员在第三仓库后方的空地发现了一具尸体。
那是女人的尸体，而且是个美丽的女人。脸上的表情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安详，是错觉吗？总觉得她像是在微笑。
“胸口这里中弹，直接命中心脏。”
红色的鲜血染红了身上的白色和服，分不清是衣服本身的花案，还是扩散的血迹，若躺在这里的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一个熟睡的女人，好比一副艺术作品那样美丽，三成痛惜的为死者盖上了白布。
发现死者的是巡逻员，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却不是他。
三个小时前，三成就知道整个城市里有一个重要的人死去了。
是个女性，美得如同红蝶一样的女子，死在了自己的丈夫手下。
“……接下去就交给法医处理吧。”
赶来的急救人员抬走了早已冰凉的尸体，根据医生的初步判断，从尸体的僵硬程度推测，她的死亡时间早就超过十四个小时，如果天气再热一点，尸体早就开始腐烂了。
死者的容颜没有受到毁坏，相信很快就会找到相关的个人信息。
三成沉默不语，心中早已明了一切却不能告知真相的感觉真的非常压抑。
“归蝶出事了。”
杂贺孙市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不停的抽着烟，一根又一根。
“她死了，被杀了。”
死了？被杀了？
那这不是刑事案件了么？
作为警察三成不可能坐视不管，刚想开口询问细节，家康就将三成拦在了身后。
“你先冷静，孙市。”
“你让我怎么冷静？归蝶死了啊！她被杀了！”
孙市歇斯底里的怒吼着，三成看的出她非常珍惜口中的“归蝶”，那种欲哭无泪的表情让三成心头一紧。这样的心情，三成也有过。自己重要的人被杀死，那瞬间从爆发的怨恨，足以使人疯狂，毁了他的一生。
“织田信长……我绝对不会原谅他……！”
我绝对不会原谅他，绝对不会。
孙市不停的重复着这些话，激起了三成心中的涟漪。
这样的话，三成也说了不少吧？直到现在三成也在努力想办法找到真正杀了秀吉的凶手，黑道也好，本厅也好，三成都不会原谅他们。
现在的孙市也是这样的心情么？
表面看起来如此强势的女性，自尊让她忘记了如何哭泣，任由仇恨在自己心中膨胀，直到失控的那一刻。
坐在孙市一旁的长曾我部元亲始终低头不语，比起在一旁劝阻的家康，元亲的视线始终停留在三成的身上。
“丰臣家的小鬼。”
三成抬起头。
“你是警察吧？”
“……”
这种时候应该说实话吗？三成看了看家康，孙市正用警戒的目光打量着自己，三成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三成是警察，不过他什么都不会说的，对不对？”
言下之意，就是让三成保密。可是三成是刑警啊，凶杀案就放在眼前，他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尸体……”
三成回避了家康的暗示，主动转向了孙市。
“尸体在哪里？”
“……你想要知道那么多做什么？”
果然没有说的打算，这个杂贺果然不是什么普通人，三成责备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以貌取人。女人同样可以在黑道的世界生存，竟然因为她是个女人所以放弃了这个可能性，三成恨不得将自己关到警校好好重修一遍。
“即使你不告诉我，早晚也会被人发现的，那时候所有警力都会出动，就算我不说，它还是会被曝光。”
东京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没有人希望自己所住的地方周围有具尸体躺在那里，更不希望自己呼吸的空气中有奇怪的臭味。
其实三成并没有告诉本厅的打算，况且，若死者也是和黑道有关，本厅恐怕根本不会涉及吧，也做不了什么。
“所以在等本厅调动警力之前，最好把尸体处理掉……”
没有想到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莫非是和黑道相处的时间太多，思维也跟着起了变化么？家康瞪大着眼睛看着三成，恐怕他死也不会想到这种偷偷摸摸的主意会从三成嘴里说出来吧。
三成有些尴尬的白了家康一眼，转过了头。
“说的也是……这样的确是最好不过了……”
孙市的双唇在颤抖，脸色苍白。
“可是我不知道归蝶在哪里……如果知道，我就不用来这里找你了。”
看了一眼家康，孙市显得非常疲惫，看得到眼角的细纹。
“……那把手枪。”
我收到了一把手枪。
“手枪……？”
孙市点点头。
这很危险，日本只有刑警和特殊警官才能佩戴手枪，并且受到了严格的限制。日本不是一个枪支自由的国家，除了刑警、自卫军军人、特殊刑警能够携带枪支之外，第四方人员携带枪支就是违法。
为何这样的女人会有枪支？
“那是我送给归蝶的……一把定制手枪。”
上面刻有红蝶的印记，那是归蝶的象征。如今，红蝶却被折断了双翼，坠落在由水泥建成的“花田”里。
“我不能原谅……杀了归蝶后的织田竟然还送来这种东西挑战我的权威……！这种赤裸裸的挑衅……我一定会双倍奉还……！”
“沙也加，莫非你是打算推翻织田组么？”
一直以旁观者的角度分析整件事情的元亲终于开口了。
濑户组的组长，在黑道的世界有种一定的分量。与织田有着密切关系的濑户，作为大佬的元亲又会做出怎样的抉择？
气氛凝重的感觉都快窒息了，三成深吸了一口气。
“我没有办法帮你，如果这是你的意愿。”
果然是这样……
在黑道面前，利益永远放在第一位，没有人可以指责元亲的抉择，作为一个起着领导作用的人物，元亲的选择是正确的。
孙市冷笑着摇了摇头，将烟头丢在了地上。
“我不需要你的帮忙，我什么时候勉强过别人了？”
我可是杂贺组的当家。
孙市站起身。
“这个仇，我一定会报……！无论如何！”
孙市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那种已经失去自我的强烈情感，被仇恨所控制与同化的情绪……三成望着孙市的背影，除了理解，他做不了什么。
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止她了。
三成喃喃自语，这样的感觉他最能体会。
她究竟会做出怎样的举动，所有人都在心中猜测，却没有人说出口。
“落入陷阱了呐，孙市。”
元亲望着孙市的背影，自言自语道。
这句话，似乎只有家康能够领会。
还没有等到商量出如何找到尸体的方法，三成就接到了本厅打来的紧急凋零。等三成感到现场，第三仓库就已经被封锁了。救护车，刑警，就连敏感的记者都赶到了，三成花了好久才挤过人群。
斋藤归蝶，也是活在黑道世界中的女人。
织田组组长信长的妻子，却遭到了自己丈夫的杀害。
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么？
三成无法想象这些人活在怎样的世界里，用什么样的眼光和逻辑看待这个世界的。
针对这个事件的搜查小组很快就成立了，不过三成并没有出席会议。他相信用不了多少时间就会有一个小角色来自首，然后案子就会顺利结案，就和秀吉的案件一样。
织田组和本厅有挂钩。
这已经是确定的事实，也是秀吉想要揭露的真相，然后斋藤归蝶的死，也许三成可以用来利用的最好机会。
“我需要你的帮忙。”
街道上弥漫着白蒙蒙的雾气，三成走在回家的路上，一手拿着手机。
“可不可以告诉我组里的动静？如果他们有找到顶罪的人，通知我。”
“你是想要阻止么？不可能的。”
家康的声音理智的可怕，不带有丝毫的感情，现实让三成眼前一黑。
“杀害浓姬，也就是归蝶的，并不是信长本人。你是抓不了信长的。”
找到杀人的凶手，不代表能够擒住设局的人。
“如果警方能够解决的话，孙市就不需要自己动手了。”
“……”
“听好三成，你现在做的事情只有等待。”
家康的话再一次让三成感到自己的无能。
“等待孙市做出更大的动作，到时候就是你的机会。”
不，是我们的机会。
从人的肩膀上踩过，爬到最高处，直到达到自己的目的。
无论脚边躺着的是谁的尸体，无论利用的是与自己多么亲近的人，只要能够实现自己的野心，一切都无所谓。
这就是黑道的守则。
一股寒意袭来，三成停下了脚步。自己正在和谁说话？和谁在交谈？那冷漠的语气，冰冷的野心，是属于那个家康的么？
之前与我拥抱的是谁？与我亲吻的又是谁？与我互相依偎的是谁？
是如此残酷冰冷不择手段的人么？
“我会保护的三成。”
当三成整个人仿佛身处冰窖，无法动弹的时候，电话另头的声音响起。
“唯独你……我不会舍弃。”
那时候的三成并不知道家康所下的决心。
那是改变他一生，也是改变两人之间命运的决定。
隐藏在黑暗中的鼓动渐渐开始，三成不知道自己早已被卷入了这场纠纷，就像是漩涡，越来越深，就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找到你了……石田警官。”
还是那留着一头银发的男子，他从一开始就不曾离开，始终窥视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这次一定……不会再让你回到他的身边了。”
——TBC——
复习到吐血的mushimako。一边复习一边写的感觉真不好|||
明天是katagana的考试，所以立马去复习。
感谢阅读，更多内容请见freetalk^^。
2010.10.28
In Eugene, OR, US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