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执、矛盾。
与这个屋子的主人对上视线，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股火药味。谁也不愿意输给谁什么，谁也不愿意让给谁什么，即便手上拿着的是同一本书，看的是同一份报纸，两人也能围在餐桌前，争论一个下午。
（我最讨厌你这种人！）
丢下手中的汤匙，餐具碰撞的声响。其实，三成并没有像嘴上所说的那样厌恶总是穿着米色马甲的少当家，只是他对于自己那些远远落后于他的知识感到有些急躁，说穿了，只不过是过剩的自尊心在作祟罢了。
其实争吵也是话题的一种形式，大久保笑着对三成说道，眼神中似乎带着特别的用意。
“因为能够让家康少爷说出真心话的人，只有石田了。”
语毕，大久保放下了手中白色的陶瓷盘，垂下了视线。
[五、面具]
三成的脾气要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来的固执。
将昨日从英国派来的翻译官手中拿来的统计报表狠狠的摔在自己的书桌上，突如其来的巨响让家康猛的抬起头，手中的钢笔都险些滑落。
“你真的是认真的吗？”
嘶哑的声线和泛红的双眼，自从答应协助家康插手工作相关的事后，三成除了每天保证的八小时睡眠之外，其余的时间都在工厂之间与家中的书房度过。特意还为此限制了门禁，家康就像多虑的父母一样，只要太阳下山，夜晚八点的钟声敲响就会闷闷不乐的坐在餐厅，直到三成满脸疲倦的回来才安心去做其他的事。
有那么一次，三成向家康抱怨不必做到这种地步，自己也不是小孩，不会出事。可家康却执意坚持那么做，就连他自己也觉得不正常，可是在家里看不到三成的身影就没有办法安心。
“我是认真的啊。”
搁下手中的钢笔，家康双手合十，放在膝上。
“布料合计三百万匹，有什么问题吗？”
“别开玩笑了！”
拿起桌上的文书，三成冲着坐在座位上悠然自得的家康大喊道，风眼中满是怒意。
“这个统计你真的看过了吗？市场的需求规模三百万太冒风险了！”
“有些事不去尝试下是不会知道的吧？我认为这个数字已经算是保险的了，有什么问题？”
向英国出口布料的企划正在进行，瓶颈是难免的，隔了一片海，对方土地上的人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又有什么样的喜好都不是很清楚，只能听着那边负责的人的一面之词，怎么说也得多长几个心眼。
家康的过分自信让三成火冒三丈，从对待工作的态度就可以看出两人做事的风格有着多大的差异。保守派的三成一直认为家康的行事风格太过主观，一些客观的现实完全没有放在眼里，所走出的棋子即鲁莽又冲动，不得不让整个企划承担多余的风险。可最让三成的是，如果家康所做出的决策只是凭借自己的直觉，反驳的时候也就不会那么辛苦了。偏偏他嘴上振振有词，完全找不到突破口，让三成只得陪着他在原地绕着圈子。
“因为是车间批量生产，如果产量低只会增加成本罢了。况且因为货币贬值汇率下降，即使出口到英国那也是低价销售，针对的并不是那些奢侈的贵族，根本不用担心市场的问题。”
确实在同行的竞争者当中，相对稍微低廉的价格对于替代品来说在市场中占有优势，可是也不能这么自信的做出那么冲动的结论。低头看着手中的数据，密密麻麻的陌生文字上只是稍微用假名注释了几个要点，对三成来说，翻译官所做的努力根本就是无用功，就连最基本的几个要点都没有交代清楚，只会让三成认为他是被狡猾的英国人收买了罢了。
“这张调查表和估计表上的数据并不能百分之百的相信。我们并没有去英国实地考察过，根本不了解他们的实际情况。”
我还是不能认同你的观点。
三成再次重申道，丝毫不肯让步。
“虽然的确，这个市场的规模还有增加的可能，但是第一年上来就生产那么多，太鲁莽了！”
“鲁莽？我不这么觉得啊，我觉得这个是最理想的数字。”
向前倾了倾身子，谈论到工作时家康不会像平时一样好声好气，触碰到原则的问题他就会变得异常冷漠。就好像面对一个陌生人，虽然本身就不怎么了解他，可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让三成无法默不作声。
“第一年必须取得客户的信任，这样才能继续维持贸易关系。大批量的销售和折扣的手段对刚起步的我们来说是必要的。”
“我知道，但是也不能……”
“如果这份订单能够成功，第二年一定会有第二、或者第三家产商会加入，到时候第二批的订单能不能落在我们手里就不知道了。”
即要保证质量，又要保证数量。当然，最关键的，是否能够留着客户的心，已经长久的贸易关系。家康想表达的就是这么单纯的想法，不过要去实现每个标准就不像说起来那么简单了。
“现在我们不用去考虑竞争的问题已经算是幸运的了，或许几个月后情况就会变得不一样了吧，现在没有其他人阻碍当然可以放手一搏。”
“……我还是不能认同。”
即使再这么争下去，也不会出现什么结果。除非拿出确凿的证据和精确的数据，恐怕这个男人绝对不会让步的吧。
“我会将更精确的数据列给你看，在周末之前。”
“……”
沉默着对视的两人，空气沉重的让人透不过气。拖延时间对于客户来说是一种极为的不尊重，三成也明白真正在意气用事的不是家康，而是自己这个事实。
“再这之前你先不要下结论……”
“我拒绝。”
说的斩钉截铁，家康根本没有丝毫犹豫，更没有给三成任何余地再多言。
“后天我就会和英国那派来的人还有翻译官见面，如果你真的想要做的话，明天是最后的期限。”
做，还是不做？
握紧了手中的报表，愤怒、不甘、懊悔、犹豫一时全部涌上了心头。不甘的咬着下唇，明知眼前这个狂妄的男人是故意向自己施压和挑衅，利用三成的自尊，强调自己的主权。
“……我明白了。”
明白若不是拿出真本事，是无法赢过这个男人的，连自尊一起舍去，更没有看不起他的资格。
“就按照你说的做吧，如果你认为这个是正确的判断的话。”
“……三成。”
抱歉。
三成想要听的并不是同情的话语，更不是致歉。家康没有道歉的必要，作为一家之主的家康本身就没有去听从三成的义务。自己只是进献建议的那一方罢了，听与不听取决于家康，说穿了，三成并没有提供能够让家康动摇的建议，简单来说，三成所作出的提议根本不值得去思考，只是单纯的浪费时间。
挫折感的打击使得三成的步履有些蹒跚，平日的奔波于辛劳就因这短短的一句话瞬间化为了泡影。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作为商人的家康，利益大于一切，三成明白。正是因为明白，才觉得讨厌，然而却不得不这么做下去。
有些事情果然还是不去触及，人才会活的比较幸福一点吧。
将手中的报表放进抽屉，余光停留在桌上的相框上，三成之所以没有直视是不想被心生的依赖而熄灭了心中那口由怨悔点燃的斗志。
“怎么可能到这里就收手……！”
不是为了家康，而是为了自己。三成不想在这里停下脚步，哪怕他与家康之间的落差需要花上以年为单位计算的时间来弥补，三成也不甘永远走在他的阴影之下。
重新提起笔，努力在写满字迹的纸上寻找多余的空隙，三成埋头书写着，一手翻着字典。与其坐在原地去想象晨光的到来，还不如在黎明到来前去做些什么。有些事，只能一个人做；有些关，只能一个人过；有些路啊，只能一个人走。
我是一个人，三成对自己说道。
所以要付出加倍的努力才会获得应有的收获。
三成就是这样人。
家康喝了一口侍从递上的咖啡，对站在一旁静候的大久保说道。
餐桌上又是只有家康一个人。看了一眼一旁装盘食物却空席的座椅，家康苦笑着放下手中的瓷杯，无奈的发出一声叹息。
“与其去顺着他让自己做出改变，不如激怒他让他能够交出更好的东西。”
就连他人的个性也是可以利用的道具，就是这点，少当家简直和他的父亲一摸一样。就好像带着一张让人无法读懂的面具，在你认为你已经能够掌握他的思绪时，他却背着你偷偷卸去，窥视着你心中的每一次悸动。
“单纯的人容易被利用，幸好他也算是个聪明人，才一个星期就能察觉到那些细节，不愧是竹中一手教导出来的。”
凡事拥有价值的人，不要大意的去使用，这真是他们的价值。
父亲的话一直在耳边回响，一直以来家康都是这么做的，因为光靠他自己是无法走到今天这一步。
可是为什么……
现在的心情会如此堵塞，像是积压已久的阴郁，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中计了啊……”
今天这样坚定的信念，下次若是面对他的执着，自己还能像今天那样不会动摇吗？
走上通往二楼的阶梯，望着仍坐在位置上忙碌的背影，家康轻手为他关上了房门。
——TBC——
mushimako。
于是……就是这么回事。
学术类很强的一篇，至于家康最后有没有听从三成的建议去做些变动，以后会揭晓吧大概。
三成应该领会到作为商人的家康是多么理智和冷血的一个人，既然是工作，那三成就是家康手下的棋子，就是这么简单的员工和上级的地位，不过似乎某些人开始动摇了呢。
公私不分这种……讨厌，人家好喜欢~~~
明天大概是看书学习可能不更新，大家周四晚上见（大概。
P.S
里面关于那些做生意都是扯淡不要效仿谢谢，一定亏本OTL，也不要考据，我脑子没有那么聪明（扶额
2011.2.16
In Eugene, OR, US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