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做出了怎样的决定，在这之前，犹豫是必要的。正因为知道一旦下定决心后，前进的方向只留下一条，不过路上遇到多大的挫折，必须忍耐多剧烈的疼痛，你唯一可以做的事就是将它走完。
很痛苦吧？
扪心自问，得到的却是一心想要逃避的答案，又不得不时常强迫自己去想起，这样才不会被多余的事给冲昏了头。
触碰的是女人的身体，柔软的触感与想象中相同，却又不同。拥抱的明明不是自己心仪的对象，交合的身体出了官能上的快感之外，并不能使得身心感到充实。对方是出于工作，自身则是出于泄欲，谁都不欠谁什么，出于义务与欲望的身体交易其实和在商场上与人做生意没有什么区别，即使心中对在自己身下呻吟的陌生人感到罪恶感，德川家康也不打算作出任何的回应。
“唔……”
你近在身旁，却犹如远在天边。这样难道不算是一种失去？
“三成……”
明明是完全不同的容貌，却能重合成一张容颜。
即沉痛……又讽刺。
[十二、暗示]
无论家康多么刻意去隐瞒，发自于习惯的细小变化哪怕再细微，同样容易让人察觉。在这种细节方面家康格外笨拙，自信认为不会被任何人发现而强作出笑脸，其实从围绕在他身旁的空气就可以看出，家康最近的情况实在让人担忧。
在第一次夜不归宿之后，这样的情况就越来越频繁。即使在破晓前赶回家，身上也总是带着消不去的酒气，甚至是从女人身上才会沾染到的胭脂的味道。作为管家的大久保什么也没有开口，那些侍从自然也不敢多嘴。将自己摆放在局外人的立场上的三成，认为这些琐事与自己无关，没有插手。
困惑，不满。
对于第一次出现的情况，家中的人都手足无措。花钱去买女人这样的事对于富家人来说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可以说是经常发生的情况，可三成还是感到反感。
一直认为家康会与别人有些不同，与那些只懂得挥霍的公子哥不一样，没有想到最终却与他们走上了相同的歪路。其实最让三成感到窝火的是，尽管用金钱去买女人，贪图纵欲的快感，家康在其他方面任然无可挑剔，事业也是平稳的蒸蒸日上。就连借机想要斥责一番的机会都没有，三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情况恶化，从没有办法去阻止。
家康给自己的感觉实在是太过遥远。
即使想要伸手阻止他的堕落，就连理由都不解释一句的家康，三成真的无能为力。
“这季度的利润比上季度提高了百分之三，不过生产成本上升了，想个办法控制下吧。”
和往常一样做着报告小结，不管心中有多介意，工作仍然是工作。看着家康一脸认真的审视着三成递上的建议书，陷入沉思的家康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放纵自我的愚昧之人。微微颔首，在纸张的右下角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盖章。宣告这阶段的工作差不多可以收手，是时候该轻松下了，家康慵懒的打了个哈欠，解开了胸前西服的领扣。
“最近正在打算将一部分工厂改成机械化生产，辞去一些员工，不过是带着实验性质，可能需要一个过渡吧，培训之类的毕竟也算在成本这块。”
“……”
“下周我要去江户看看，这边的问题就暂时交给你了。”
感觉像是回到两人初次照面是那种僵硬的氛围，不同的是，这次是家康主动拉起防线。自从上次察觉到家康的异常，一直持续到现在，家康始终没有开口说出理由。唯一不变的是，家康依旧是全心全意的对待三成，态度比之前来的更为真挚与诚恳。
（依旧觉得哪里不对劲……）
即使追问，这个男人也一定会摆出一副暧昧的嘴脸巧妙的满混过去，根本就没有意义。
“如果只是单纯的出差的话……”
人总是会为自己的放纵寻找理由，无论多么细小的借口都不会放过，然而家康却没有。完全不明白起因于目的，自己又无法不去猜测，这样的感觉就好像被戏弄，实在谈不上愉快。
“我会尽到自己的责任，希望你也不要被多余的事绊住手脚。”
自己能够做的也只有这种程度了。希望家康能够明白自己的暗示，三成收起了桌上凌乱的稿纸，并没有再多言。起身准备离开书房，却意外的被家康喊住了脚步。
“说的这么隐晦，还真不像是你的作风啊。”
桌椅挪动时发出的声响使得三成转过身，窗外的阳光太过刺眼，三成不自觉的眯起了眼睛。
“有什么不妨直说，如何？对于我每天出去鬼混的事，你也一定有很多想说的吧。”
“……说了又能如何，你会停止吗？”
不会，家康苦笑着耸耸肩。
“理由我也不愿意多说，只不过那样做，我心里会觉得舒服点。”
“……单纯的泄欲吗，竟然说的那么理直气壮。”
就是这点让三成怎么也无法装作没有看见，明明是放纵自己所作出的劣行，竟然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态度，没有逻辑可循。
“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会对你抱怨什么，更不奢求你会反省。”
算了，本来两人就合不来，即使承认对方的实力，价值观不同这一事实是永远无法改变的。
“只要不破坏原则，你做什么都和我无关。”
“……三成。还记得不久前我问你，对于婚姻的看法。”
怎么可能会忘记？
那是第一次家康让三成产生动摇，将根深蒂固在自己脑海中十几年之久的常识粉碎殆尽，三成也是从那时起对家康改变了看法，当然，说不上是正面，也谈不上负面。
“如果我现在问你，你觉得结婚还只是能与喜欢的人做的事么？”
答案已经不会像往常一样天真了。家康早已在三成的脑海中植入了新的想法，三成发出一声嗤笑，像是在嘲讽，口吻轻佻。
“这么拘泥这个问题，你是想让我这个‘养子’去与别人联姻么？”
“唯独这个我不答应。不过我想你应该没有与人相恋过的经验吧。”
三成的心里容不下这种繁琐的麻烦事，不擅长处世的三成又如何敞开心扉与人相恋，光是想象就觉得透不过气。
“我也没有。虽然拥抱过女人，也进入过她们的身体，不过并不是出于恋爱。”
或许是想证明什么，又或者是想让自己从无法实现的奢望中醒来才选择了如此难堪和狼狈的方式。家康也不明白究竟该怎么做，不但乱了手脚，甚至还乱了分寸。
“前阵子我意识到，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作为聆听者的三成脑海一片空白。哑口无言的愣在原地，三成握紧了手中的公文。
“吃惊吗？我也很吃惊，本以为我这种自顾自己自娱自乐的生活方式，不会让第二个人闯入，不过我错了。”
一切来的很突然，也很意外，不过又像是在情理之中。
发出一声叹息，家康从座椅上站起身，顺手拉上了身后的窗帘。
“越是想将他忘记，陷得也越深。连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真是棘手。”
“……如果是你的话，为什么不和对方恋爱，甚至结婚？”
没有想到你竟然会如此沉迷，对方也一定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吧。
“究竟是怎么样的女性，竟然能够让你慌了手脚，实在令人好奇。”
“……呵呵，的确不是什么普通的角色。”
来到三成身边，家康举起右手，食指的指腹轻轻落在三成的双唇上。这也是一种暗示，肢体之间仅仅只有这一小部分的接触，身体却仿佛像是有电流流过，让三成瞬间忘记了怎么呼吸。
“我是个很过分的男人，三成不这么觉得吗？”
说着“只为自己而活”这种狂妄的话，脸上堆满了虚伪的笑容却从未将人放在眼里，想要的东西就强行占有，果断的时候完全不顾虑他人的感受，给人添尽了麻烦，却认为是理所当然。
“我是真心喜欢那个人，也不允许自己做出伤害他的事。”
“……”
“其实我并不想你评价的那样，擅长故作冷静。”
感情越是激烈，束缚着自己的缰绳也越是容易松懈。家康没有自信能够在一切冲垮理智时漂亮的收手，所以从一切还没有萌芽时就必须让一切戛然而止。
很痛苦。
家康俯下身，在三成的耳边低声说道，一遍又一遍。
“付出却无法被人理解，也无法传递到别人的心中。真的……很痛苦。”
就好像自己在舞台上跳一支自导自演的可笑的戏剧，其中的艰苦是如何将身心的意志莫笑殆尽，也无法与人分享，只能自己慢慢消化，就连后悔的余地都没有。
“剩下的……只有逃避这条路可以走了。”
谁都是自私的，谁都想让自己过的幸福、过的开心一点。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家康口中所说的烦恼，构不成自我放纵的理由，所以家康选择什么也不解释。可那天，在书房中他所作出的告白，哪怕是无意识的，可却有着相同的效果，那便是将三成一同卷入了这摊泥水。
不插手，不代表不在意。
当再次从与自己擦身而过的家康身上闻到刺鼻的胭脂的味道时，胃中像是有什么在燃烧，让三成不得不放下手头的公文，紧紧捂着隐隐作痛的腹部。
“……好痛……”
如果我是你，又会怎么做？这样没有意义的问题，就算赌上自己的一切去思考，也不会得到真正的结果。
（因为真心喜欢，所以无法对他作出伤害自己的事。）
所以只能伤害自己，选择一个人去遗忘。
三成开始想象家康口中那如此深爱的人究竟是什么模样，可就连对方大致的容貌都刻画不出，三成紧紧握着手中的钢笔，这种没有因由可循的不甘，不停灼伤着闹钟的每一处神经。
“真是……不可理喻……！”
你，我，或许还有她。
全部……
都陷入了没有尽头的错乱与癫狂。
——TBC——
mushimako。
昨日没有完成的部分，今日补完了。算是一个过渡，就和标题一样，这篇也是一个暗示，下一个梗很有挑战我得好好想想……
于是完成啦～感谢kaede催告～和log战完以后我争取努力更新。
吃晚饭～
2011.3.5
In Eugene, OR, US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