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
女性用来固定盘起的长发所使用的簪子，除了镶有亮眼名贵的宝石，或是小巧精致的花饰，却很少有人留意支架本身的材质。除了金属外，荆枝也是十分常见的材质，外表华美，如同带着尖刺的王冠。
为了保护自己而建立起的防备之心，却深深的伤害着自己。那时起，家康就会经常想起三成那显得有些略微神经质的侧颜，心想将其理解为一种软弱也并非不合适。
“手。”
节气正值冬至前后。京都继奈良之后迎来了冬天的第一场大雪，虽说严冷，却没有什么风，下的非常安静。可面对厚至脚踝的积雪还是颇为头疼，向着僵硬的指尖呵了口热气，三成望着微微泛青的指尖，语气里透露着无奈。
“能不能想想办法？”
“既然怕冷，就把暖炉搬进屋子不就好了？”
拒绝这样的提议的理由，是生怕失足的闪失引起大的事故。宁愿自己辛苦一些也不要为自己多添个顾虑，三成像个孩子一样将手伸向家康，说些蛮狠的要求，任性的脾性让一旁的家康哑然失笑，只得放下手中的书本，握住对方冰凉的双手。
“就连肌肉都跟着一起僵硬了啊……用不着那么勉强吧。”
“少罗嗦。倒是你，为什么那么冷的天穿那么少，手还会那么热？”
像往常一样穿着一件单薄的棉衣，比起三成身上那厚重的棉袄，家康的衣装看起来和深秋时的穿着没有什么差别。低头打量了翻，家康不以为然的耸耸肩，向前倾了倾身子，盘起了有些麻木的双腿。
“平时一直做些粗活，习惯了吧。”
下人可不能因为天气寒冷而蜷缩在温暖的被窝中，即使井水的表面浮着一层薄薄的冰霜，也必须有人忍耐着去完成这些工作，不然生活便没有办法继续。
作为主子的秀吉，依赖着侍从每日工作的成果而生存，作为代价，侍从用自己的劳动力换取相应的钱财，是最为公平的交易，也是对等的共生关系。或许离开丰臣，像家康这样的下人可以靠着自己的力量去找一条新的谋生的道路，可让习惯过着奢侈悠哉的生活的主子们做些砍柴打水的生活，光是去想象就让三成不寒而栗。
“倒不是习惯过苦日子，在这里不需要饿肚子而且竹中大人待我们都很好，大家也都没怨言。”
温暖的掌心，布满了茧子。从指尖到掌根，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茧子让家康的手变得十分生硬。虽然三成在练习简单的过程中也会因过度摩擦使得皮肤表层受伤而起泡，最终化为茧子，可是却与家康的手不一样。摸上对方那有些变形的手指，三成看着面前一脸茫然的家康，缓缓开口。
“凭我现在的身份，还不能唆使你在工作时偷懒。”
“嗯？”
“……最近你就到书房来帮我做些零工吧，这么多帐我一个人对起来太累了。”
我是没有什么问题啦……
总是逼着儿时的玩伴强迫做些与自己同样的事，在闲聊的过程中也会听到不少关于三成工作的事。
家中的开支预算，生意上的对账确认，这些都是三成的工作。承担了一部分原本由竹中负责的财务的工作，三成对数字天生的敏感为整个工作的效率增色不少。
“不过我这人不怎么细心，万一出差错就不好了。”
“怎么可能让你放手一个人去做？你校对完之后我还会再确认的。”
试图弯曲因对方的体温而渐渐温暖起来的手指，不再僵硬得生疼，让三成总算是松了口气。
“总之就这么决定了，我会和竹中大人请示。……唔，脚好痛……”
四肢长期冰凉，听说也与血气的循环有关。苍白的脚背上可以看得到青涩的筋脉，三成的皮肤比普通人来的要薄一些，非常容易就能看到皮肤下的血管，在夏天也十分容易晒伤。
蜷起双膝，轻轻挤压着脚背，仿佛都快失去知觉。三成常常因此失眠，从小便是如此，甚至给人留下嗜睡的印象。窗外的积雪在月光的映衬下格外刺眼，家康起身关上了纸窗，脱下了身上的棉衣，小心翼翼的附在了三成的脚踝之上。
“家康？”
“一会会就好，不至于太冷。”
赤裸的上身，讶异的对方肌理的流线。虽然两人体型上的差距非常明显，可一直勤练剑道的三成自信自己的体格绝对不会输给总是在竞争的儿时玩伴，只是骨架上的差距而已。可没想到过去那略显微胖的少年竟然在不知不觉间练得一副结实的身躯，好胜心点燃了心中莫名的竞争意识，化为怒火，让三成不快的蹙起了眉头。
“你有偷偷在背着我练什么武术之类的吗？”
察觉到了三成的变化，家康困惑的摇了摇头。
“没啊……为什么问这个？”
“普通人不会有那么结实的身体吧？明明以前只是个胖子……”
“喂喂！好过分啊！”
长期做着粗话，不知不觉间练成一身结实的肌肉也不奇怪。自尊心作祟，不愿服输的心理所导致的挫败感，甚至迁怒于他人，能够让三成表现出如此稚气的一面的人，也只有家康而已。
“三成也很结实啦，就别生气了。”
为了分散对方的注意力而说些中听的赞美，家康将叹息藏在了心里，即使对方如此蛮横的无理取闹，自己竟然丝毫不觉得生气。
“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睡吧，那么晚我也不太好留在这太久，衣服我明天来拿。”
“你不留在这里过夜么？我以为你今天会留在这睡。”
怎么会呢？又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从橱柜里拿出折叠好的棉被平铺在榻榻米上，特意从橱柜的深处取出夏天才用的薄毯叠加在被褥的表面，一边确认枕头摆放的位置，终究上身赤裸的家康抵不住刺骨的阴冷，不禁打了个哆嗦。
“被具只有一套而已，又不是小孩子，不能像以前那样一起睡啦。”
“……说的也是。”
“不过两个人的话挤一个被窝的确会比较暖和。”
环抱着双臂，牙齿咯咯作响。最终三成也只是目送家康的离开，直到沉重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三成才回过神想起缠裹在自己脚踝处的棉衣。
“……那个笨蛋。”
三成时常会有这样的错觉，明明自己的身边总是有着形形色色的人，明明知道他们是围绕着自己的意志而行动，却依然觉得孤单，无法找到任何的归属感。
自己从来都是个不讨喜的人。心中如此想到，三成掀起了被角。
可即使如此，那个男人还是会像个傻瓜一样为自己做着他力所能及的事。
（三成？你问我他是怎么样的人？）
不去期待，不去介意。别人眼中的石田三成是什么样的，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这些都没有关系。可为什么心绪会如此焦虑，有了拔腿逃走的冲动，却在这时迷失了勇气？
（傲慢，任性，顽固，不懂人情世故的普通人。）
所以我才会那么想要留在他的身边，替他去完成那些他固执的认为自己永远做不到的事。说是怯弱也好，担小也罢，只是他的自尊脆弱的像一朵用玻璃雕刻的花，纯粹、通透，却比任何人都来的脆弱。
（如此可爱的人，论谁也不会甘愿舍弃的。）
是谁说过，生命是一片纯白的空地，孤独的人们反复徘徊，直至遇上一个懂的如何去完美的包容自己的不完美的人，游走在陌生或熟悉的街头。
“无法舍弃……吗……”
简单明了的短语在心中化为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疤痕，光是被提起，宛如被轻轻触碰，隐隐作痛。
闭上眼，聆听着雪花飘落的声响，静的让人害怕，却又陷入遐想的神往。
就和你一样。
——FIN——
mushimako。
起来后，想到的梗，于是就拼命写完了。
想到明天周一就提不起劲啊！好想明天就期末考试然后坐飞机回家QAQ！
感谢阅读。
2011.5.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