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basara】囲碁。(家三)
 
 
人生只不过是随着时间而逐渐落下帷幕的一场戏剧,无论故事多么引人入胜,又或是如何跌荡起伏,结局只有一个。
 
肉体的衰竭带着精神走向衰老,灵魂脱离躯体走向轮回的末路,生命最终归入尘土、融入大地。无论多坚固华丽的铠甲,最后的面貌也只不过是一件单薄的寿衣罢了。如果提及死亡二字,坦白而言,对现在的家康来说,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怕。
 
或许被长枪贯穿心脏的瞬间不得不承受一些皮肉之痛吧?摸索着手中的棋子,注视着面前的棋盘,棋盘另一头的坐席上空无一人。这场棋局并不存在所谓的对弈者,如果硬要说这是一场胜负的话,家康唯独战胜自己,别无他法。
 
“家康大人,石田大人在门外等候接见。”
 
纸门外的侍从小声禀报道,声音听起来比往日更为谨慎。明知突然造访的客人身份特殊,可家康却迟迟没有应声。握着棋子的手悬在半空,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家康深吸了口气,将黑色的棋子落在了白子的上尖。
 
“家康大人……石田大人求见……”
 
因等不到回应而焦急万分的侍从轻声催促道,闻言的家康只是轻扬着嘴角,看着倒映在纸门上的人影,不做声。
 
“家康大人……!”
 
似乎是察觉到了主人的用意,跪坐在门外的侍从将纸门拉开了一条缝隙,虽然无法看清对方的脸,可家康也能猜到这位比自己还要年长一些的“长辈”满头大汗的模样。
 
“请您不要捉弄臣了,好歹应个声吧。”
 
声音打着颤,然而侍从并不害怕自己的擅自的举动对家康来说是种冒犯,他所顾虑的而是在正堂内等候的稀客,因磨光了耐性而对家康做些冒犯之举。
 
“石田大人在正堂已经等候多时了,您在不应声的话,恐怕他又要大闹一番……”
“如果三成真有急事的话,还需要你特意来禀报我吗?”
 
从装有白色云子的棋篓中取出一枚棋子,家康笑着说道,边盘起了双腿。
 
“愿意这样花时间等我传话,恐怕是有事求我吧。”
“……”
“这种情况可不多见呢。”
 
短暂的沉思过后,原本手中的白子,下一秒便落在黑子的右尖。三成此次前来的用意家康多少能够猜到几成,兴许又是为了主君的事吧。一想到这,原本博弈的兴致顿时一扫而空。
 
“传话让他进来吧。”
 
将白色云子的棋篓推向对座的坐席旁,家康轻叹道。
 
“不过不必为我让他久等的事道歉,多余的话不必多言。”
“……是,臣明白。”
 
自己的“报复”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自己的心胸或许比原本所想的还要来的狭小,将自己在三成的地位与他所憧憬的太阁去比较也许本身就是一件不自量力的行为。谁占据的更多,谁在乎的更少,拘泥于这样主观的问题,家康也得不到任何的回报。
 
“你还真是雅兴,在这种时期还能悠闲的博弈。”
 
身着铠甲、手持长刀的三成就好像一具没有意识的杀戮人偶。长期与他在征战时并肩驱驰,早已习惯了他满身血迹的模样,记忆之中三成的气味与别人不同,除了鲜血的腥味,还蕴藏着一股紫藤花的香气。即使像现在一样穿着素色的便服,家康还是会想起这样的味道,以及在那白皙的皮肤表面遗留下的血迹,如同牡丹图样的刺青。
 
光是这样,原本平静的心情便开始焦躁起来,毫无征兆。
 
“处境越是危险,心态就越是要坦然。”
 
避开了三成的视线,家康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面前的棋盘。
 
“如果因为太慌乱而走错一步,岂不是很不值?”
“……难得从你嘴里能够听到像样的话。”
 
三成的揶揄让家康哑然失笑。聆听着熟悉的脚步声,确认着对方的动向。直到三成坐上了原本空无一人的坐席,家康才猛然抬起头,诧异的望着面无表情的男人从棋篓中取出云子,轻落在棋盘之上。
 
“秀吉大人要求全大名讨伐北条。德川家康,你也在其中。”
 
与其说三成是在转达太阁的命令,还不如说是三成自身对家康的胁迫。如果拒绝就立即斩灭,三成不允许任何人违抗太阁所下达的任何一个军令。这与三成本人的意志无关,完成太阁的心愿就是三成之所以存在的理由,甚至于将这份盲目强加在被卷入乱战中的所有人身上。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三成不知道死亡的代价,也不明白死亡的意义。他不为他人的牺牲感到罪恶,也不为自己的死亡而感到恐惧;他所思考的只是丰臣对自己而言所具备的意义,而从不会思索自己对丰臣而言又是什么样的存在。
 
这也称得上是种麻木吧,家康暗暗心想。
 
麻木的不光只有三成,就连自己也是同样。家康对于无法阻止这样的三成的自己感到悔恨不已,却又什么也无法改变。
 
乱世也好,三成也罢。除了等待,家康什么都做不了。
 
“军令是三天前下达的,征战是两天后,讨伐北条所在的小原田城。”
“这些我都从竹中大人的密函中得知了。”
 
摩挲着手中的棋子,家康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不过那个老爷子竟然在这个时候放言称拒绝臣服丰臣,真是不知该说他是大胆,还是愚昧才好。”
 
魔王葬身于本能寺的火海之中、再次统一日之本的丰臣秀吉毫无疑问以武力统治着这片国土。乱世的一时统一,却让民生穷困僚饥,这绝不是家康所向往的太平盛世。总有一天,这一切必须得到改变,只是目前时机未到,任何一个冲动的举动,都有可能成为三成手中那把银刃的牺牲品。
 
作为背叛者,被三成斩下头颅;鲜血染红了那头银发,从皮肤表面滑落。
 
鲜明的画面让家康不自觉的蹙起了眉头,强烈的呕吐感使得他不得不微微弓起了背脊。强装着一切都没有发生,踌躇了许久才落下的棋子却暴露了自己矛盾的心境。三成静静的看着眼前的棋局,漠然的瞥了一眼面前正愁着眉的男人,右手探进棋篓,取出一枚云子。
 
“半兵卫大人常说,围棋的战术,就好比战场上的战术。”
 
略带沙哑的声线比往日来的更为低沉,可是却没有丝毫的怒意,这与平日的三成不同。
 
“所以我不讨厌围棋,不过却怎么也无法赢。”
“……与竹中大人博弈,可需要点勇气啊。”
 
那位大人不是很聪明吗?
 
轻笑着说道,家康打量着棋局的形势,比起刚才的沉稳,因为自己一时的焦虑显然乱了节奏。
 
“将棋局上的战术比作战场上的战术,也很像军师的作风。”
“……”
“进攻与防守必须兼得,进攻的同时决不能忘记防守,甚至有时候防守远比进攻要更棘手。”
 
三成在落子前不会花太多的时间去思考,只是一味的进攻,然而家康却截然不同。在思考如何反击的同时,更多的,是去思索该如何为自己留一条可供防守的退路。
 
“三成的棋路是和竹中大人学的吗?”
“那位大人没有这样空闲的时间。”
“……说的也是。”
 
既然三成矢口否认,家康也没有必要追问。三成从小就跟随在竹中身边,想必也一定博览群书才是。况且三成的棋路与他的个性简直如出一辙,莽撞且具有强烈的攻击性,一味的向前,背后满是空隙。
 
“两天后,我也会一同进军征讨北条。”
 
即使三成不特意来告知,这也在家康的意料之中。恐怕不是自己一个人这么想,和丰臣相关的事,若三成没有任何动静,那才让人大惊失色。
 
“我向半兵卫大人征询了许可。”
“如果是你的话,竹中大人应该很干脆就答应了吧。”
“……恰恰相反。”
 
面面相觑,无论是家康还是三成都察觉到了气氛的反常。像是被一双无形的眼睛监视着,家康若有所思的低着头,即使不在当事人的身边也能给予双方压力,也许这就是那位军师高明所在。
 
“那……竹中大人怎么说……?”
 
没有根据的揣测没有任何意义,家康感觉背脊在冒汗,却又无法解释这份慌乱是出于什么原因。
 
怔怔的看着眼前的棋局,在上一次落子之后三成便没了动作,似乎是在回忆只有他与竹中才知道的“秘密”,三成的神情看起来有些犹豫,似乎是在挣扎,显得举棋不定。
 
“我必须随军才能出征。”
 
踌躇再三,三成终于开口。
 
“这次前来,我希望你能让我随进讨伐北条。”
“……是说,德川军吗?我的……军队?”
 
正是。
 
明明该冷静去揣摩军师此举的用意,然而家康除了耳根的燥热,脑海一片空白。
 
随军讨伐,三成的请求就是这个吗?抑制着心中逐渐膨胀的喜悦之情,家康用单手掩起了涨红的脸颊。
 
“可、可是……为什么是德川军呢?”
 
掩藏不住言语中的笑意,家康从指缝中窥视着三成的神情,就和平时一样,严肃且不苟言笑。
 
“其他大名也会出征吧?为什么是我……”
“‘进攻与防守必须兼得’,这句话是你说的吧?”
 
轻轻点了点棋盘的盘面,三成低语道,垂下了视线。
 
“北条的首级必须由我亲手取下,这就是我的目的,所以我会一直向前,不会回头。”
“……”
“除了你之外我无法信任任何人。”
 
我的背后就托付给你了。
 
依旧是冷漠的态度,依旧是不容拒绝的口吻,起身离开了坐席,在三成离开前,家康都没有来得及给出一句承诺。也许三成根本就不需要这些,从最初三成就不是为了听取家康的一句答复而来。用信任当做武器夺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主动权,然而这份信任为自己带来的不光是喜悦,更多的是愧疚以及沉重。
 
这一切是否也在那位精明的军师的料想之内?
 
“被算计的人难道是我吗……?”
 
看着棋盘上的棋子,失去了博弈的对手,对弈任未分出胜负。从棋篓中拾起一枚黑云子,轻轻落在棋盘上,霎时,乱了气的棋局仿佛又回到了三成来访之前的沉稳,仍旧僵持着。
 
“这下就连谁是‘刀刃’、谁是‘刀鞘’都分不清了啊。”
 
 
 
落子,望着天边被夕阳所染红的云彩,屋中的男人微吐着舌尖感受着空气中血的气味,以及被遗留下来的紫藤花的芬芳。
 
 
——FIN——
 
mushimako。
 
期中考试修罗期,偷懒码字…说是码字其实只不过是随想而发而已。虽然写了但是因为中途发生了一些事所以乱了阵脚,对不起写的那么渣…
 
另外我在小学的时候有学过点围棋,不过真心没有什么天分。不过围棋的棋路的确能够看穿一个人的个性,三成与家康在我心里大概就是这样的个性,纯属个人观点,莫较真。
 
 
于是继续复习了。
 
感谢阅读。
 
 
2011.10.26
 
In Eugene, OR, US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