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鲜血从裂缝中溢出,冰冷的刀刃划过皮肉的瞬间并没有为家康带来任何的痛楚,反而当自己吐出舌尖想要拭去这些血渍,唾液深入肌理的那刹那,刺痛使得家康忍不住闭上了双眼。
将糊味的汤汁淋在米饭上,战战兢兢的摆放齐碗筷。望着空缺的席位,强忍着哭泣的冲动,家康挪动着椅子,坐上了那把刻有自己名字的木椅。
而身边的银发少年则始终注视着盘中的料理,沉默着拿起了一旁的汤匙。
(吃饭吧。)
以兄长的身份,三成说道。用汤匙将盘中的饭菜送入口中,家康再也无法控制决堤的泪水,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别哭了。再哭的话饭就要凉了。)
那一晚,眼泪的咸涩,为家康带来的只有舍弃的觉悟。
[舍弟的第二日]
“德川。午休要不要一起去食堂?”
对家康来说,一日中最期待的时光无非就是这短短的八十分钟。除了可以放松授课中紧绷的神经,更重要的是,有足够的时间内在校园内随意走动、去做一些想做的事,去见想见的人。就家康而言,这是自己唯一喜欢学校的理由。
对于用黑色眼罩蒙着右眼的友人,家康对这样显眼的旧伤从未过问。或许这也是对方愿意和自己成为朋友的最大原由,伊达政宗出身于家世显赫的名门,不过却是个放浪不羁的“暴徒”。举止也好,谈吐也罢,怎么看都不像个家教严谨的大少爷。明知他是个危险分子,可直爽的个性使得两人建立了不错的交情。只要掌握一定的分寸,伊达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我有带便当,你一个人去吧。”
从桌肚中取出饭盒,家康笑着婉拒,从椅子上站起了身。
“过会我还要去找三成……”
“hah?你这个兄控,准备什么时候从你哥那毕业啊?!”
经常在别人口中听到用“恋兄”一词来形容家康对三成的过度依赖,其实家康本人并不觉得希望与家人一直在一起的心情是错误的,况且并不是自己对三成依恋,反而三成在眼中才是那个不得不自己花心思去照顾的存在,面对伊达的揶揄,家康只是苦笑着耸了耸肩。
“不过你那哥哥,总是板着一张脸,真不顺眼。”
走在喧闹的走廊,与自己顺路的伊达咬着果汁的吸管,露骨的反感让家康不知该如何回应,不过伊达从不在家康面前掩饰对自己兄长的排斥,不过却从不对三成个人的品行说三道四。
“我看他对你也一副很冷淡的样子,你那么喜欢拿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不会啊,三成很可爱啊,还很温柔。”
沉溺在回忆中的家康洋溢着微笑,惹得一旁的伊达忍不住猛拍了一记家康的背脊,手中的便当盒险些从臂弯中滑落。
“别用那么恶心的表情说这种话啦!”
“好痛……是真的啊!在家的时候三成真的很可爱嘛!”
“你珍惜家人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也没有像你这样盲目啊!”
三成的冷漠也好,暴躁也罢,对熟知三成一切的家康来说,一切只不过是三成的个性使然。如果没有这些,反而只会让家康感到陌生,学校内的三成总是沉默寡言,漠视着周围的一切,对任何人与事都摆出一副不削一顾的态度,容易给人留下不友善的印象。然而,与三成有过接触的人都清楚,其实三成只是不善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而已。笨拙的一面总是会激起他人的保护欲,三成是个坦率的人,这与家康的坦率不同,三成的直接总会让人措手不及。绝不说话,从不违心,若是说道三成真正缺少的,恐怕是很少为他人考虑这点,总是以自我为中心的三成,一定认为就算自己一个人也不会有任何不妥。
“倔强的时候的确很可爱……不过也很困扰就是了。”
自言自语的嘀咕道,来到标有“二年C班”的教室门前,家康理了理有些松散的制服,轻轻拉开了拉门。
“不好意思,打扰了。”
“哦!家康!这边这边~”
显眼的银发与蒙盖着左眼的紫色眼罩,长曾我部元亲的嗓音虽然略显沙哑却十分有力,十分容易辨认。热情的招呼让家康有些吃惊,可两人并不是什么陌生人,作为同一社团的前辈,入社的当天第一个向家康搭话的就是元亲。
“来找三成的吗?那家伙被古典老师叫过去了,马上回来。”
为家康挪来了一把椅子,元亲的随性使得他与周围人维持着较好的交情,在后辈眼中,更像一个可靠的兄长,被不少人憧憬着,甚至以“大哥”相称,实在有些夸张。
“这次又做了便当?”
“嗯。一直吃学校的,也不太好。”
将饭盒放在桌上,家康笑着说道,显得有些无奈。
“食堂大部分是油炸食品吧?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我说你啊……会不会太夸张了……?”
咬着手中的面包,元亲有些哭笑不得。虽然知道这对兄弟对彼此的溺爱到了常人不能理解的程度,不过个性稳重大方的家康与脾性孤僻的三成没有丝毫的共同点,不光是长相,就连个性也是截然不同。为何这样的两个人能够成为家人、甚至在一直生活?元亲对他人的过去没有任何的兴趣,仅仅是对这样的结果感到好奇,缺乏生气的三成无疑总是让人在不留意间对他伸出援手,然而家康却同样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人。
就好像是在抑制着什么。
家康的一举一动都带着明显的目的,然而这些目的的终点,都只有一个。
“你哥再怎么说也好歹是个大人了,放着他不管也不会出什么事。”
将仅剩的面包咽下肚子,元亲打量着一旁的家康,试探性的说道。
“倒是你,看起来像是拼命想引起石田注意一样。”
“这种说法我也不否认。或许,真的像你说的一样,也说不定。”
意外的答案让元亲有些发愣,不懂家康话中的意思而微微蹙起了眉头,元亲讨厌暧昧的说辞,却又不知该是否追问到底,焦急的咋了咋舌。
“你们既然是家人,那家伙不可能不把你放在眼里。”
“嗯,说的也是。”
然而家康想要的,并不只是这些而已。
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却能够相依为命。对三成的依赖,早就不是出于所谓的兄弟之情。家康只是狡猾的利用了“弟弟”这个身份,而为能与三成一起生活寻找了一个天衣无缝的借口。然而这并不是不需代价的免费交易。以弟弟的身份,与作为哥哥的三成一起生活,不知多少回自己不得不像个胆小鬼一样通过臆想来平息自己的官能。为了将现在的生活持续下去,家康费劲了所有的心思去隐瞒,而其他那些在旁人看起来过度宠溺的行为,只不过是为了弥补心中的那丝愧疚罢了。
“有很多事情,都是为了三成才学的,不知不觉就养成习惯了。”
要戒掉习惯可不容易。
摩挲着饭盒的棱角,家康低声说道。
“做饭也是。其实我这人对吃的不挑剔,所以一直都是普普通通。”
“我还没吃过你怎么东西,所以不评价。”
说到这,元亲坏笑了一声,微微眯起了仅剩的右眼。
“不过现在‘上得了殿堂、下得了厨房’的男人现在很受欢迎哦。你不也经常被女人表白吗?怎么?有中意的女人吗?”
“嗯……我现在还没有那个心思谈恋爱,有时候放学还有打工……”
这不是寻找借口,而是事实。为了补贴家,每周都有三天到附近的超市兼职,本还想多兼几份工,可却被三成抱怨学生不应该因为其他的事而影响学业,所以放弃了。
“总之等以后再说吧,况且有了女朋友就不能照顾三成了。”
“……你这人真是……算了,以后还是和你少扯这种话题吧。”
意识到即使再探究下去,也不会找到任何有趣的“把柄”,元亲失落的发出一声长叹,挠了挠有些凌乱的银发。
“真想看看如果你遇到比你哥还重要的人,会是怎么个狼狈的模样。”
会有这种人存在吗?家康倒是很想知道。
从孤儿院离开的那天起,被宣告自己与三成成为家人。当时的家康只有两岁,养父母与兄弟对自己而言是什么样的存在,家康没有任何概念。可是当自己拥有记忆起,碎片的每一个角落都有着三成的身影。
“你已经来了啊。”
不知不觉中,三成已经回到了教室,来到了自己的身后。因为与元亲的闲聊而完全没有注意到,看着三成一脸疲倦的坐回原位,在将饭盒从桌肚中拿出的刹那,家康忍不住笑出了声,望着那白皙的双手缓缓解开缠裹在饭盒外的餐布,家康竟险些失神。
“嗯?不是昨晚的剩菜吗?”
看着饭盒中的汤汁,三成讶异的问道,从书包中取出餐具。
“昨晚的菜没有剩下多少,所以睡前顿了些牛肉。”
“哦……西红柿炖肉吗?很久没吃了,做这个很花时间吧。”
其实三成并不爱吃牛肉,家康知道。可是他仍然希望三成能够回忆起那些过去的事,第一次自己动手做料理的事,第一次三成品尝自己手艺的事。那时,糊味的汤汁苦涩的难以下咽,可三成却一声不吭的将碗中的饭菜全部咽下了,无论是抱怨,还是批判,什么都没有。
“如果是热的就更好了。”
抿了抿唇,轻舔着汤匙的背面,这样细小的地方反而更容易撩起家康的情欲,有些心虚的移开了注意力,家康低头大口大口的吃着自己饭盒中的饭菜,却觉得难以下咽。
“不过味道比起你第一次做的要好多了。”
哥哥很温柔,这从小便是家康的骄傲。然而从旁人口中所听到的“冷漠”,家康并不反驳,而将它当做是作为弟弟的特权,三成的那些无言的体贴,是只有家康才能触及的“本质”。
“最近很想吃咖喱,你会做吗?”
在拥挤的车厢内,三成望着车门上的广告,轻声问道。
家康即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只是含糊的点了点头。只要是三成的愿望,自己有权利不去实现吗?
战立再晃动的车厢内,家康挽上三成的腰际,而三成则像是理所当然一样,依靠着家康的胸膛,寻找着最适合两人的平衡点。
“那要不要一起去买食材?”
用面颊摩挲着柔软的银发,家康的声音里满是笑意,却又生怕被对方所察觉。
“要什么肉?鸡肉还是牛肉?”
“鸡肉吧。我不喜欢胡萝卜,土豆记得多放点。”
只要是哥哥的命令,我都会照做啦。
像孩提时代一样,一次又一次的在对方耳根呼唤着“哥哥”,直到三成的耳根涨的通红,却又阴沉着脸指责自己的“孩子气”,家康强忍着笑意,加强了臂弯的力道,倚着背后的车门。
听着车轮的辗转,拥护着怀中的爱慕之人,做着名为“永远”的美梦。
——FIN——
mushimako。
弟弟的第二日,嘻嘻嘻嘻。
弟弟很可爱(打滚。于是时候不早了要去洗澡了,下周各种作业和论文开始…不过我会努力!
感谢阅读!
2011.11.06
In Eugene, OR, US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