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委屈的时候依然能够麻木的做到面无表情，这样的人一定能够成就一番大事。
在某此案件的搜查中，秀吉看着自己过去的搜查手册，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
那时的三成，只是将这番话作为前辈教给自己的箴言，牢牢的放在心上，却没有那时的秀吉怀着的是怎样的心情。
那样残忍的话，却成为了一个人的生存之道。
是人的本性即是如此，还是这个混沌的世界將人们的善良渐渐泯灭？
在秀吉被宣告死亡的第二天，三成来到秀吉的宅邸，为自己最为憧憬的前辈收拾着遗物。
没有亲人，没有子嗣的秀吉住的是标准的单身公寓，里面只有少许的家具，一张简易的单人床，一个二十四寸的黑色电视。书桌抽屉上的锁已经旧的脱锈，不知是否临走前忘记上锁了的关系，锁是开着的，并没有撬过的痕迹。
三成小心翼翼的打开抽屉，里面有着五本黑色的本子，牛皮的封面，看起来还很新。
是前辈曾经用完的搜查笔记么？
当做是遗物小心翼翼的取了出来，三成随手翻开一本，一张纸片从本子里掉落了出来。
那是一张照片，照片中的男人有些一头漂亮的银发，容貌端正，对着镜头微笑的他透露着一种中性的美丽。
“竹中……前辈？”
照片的背后写着“竹中半兵卫，于****年**月**日辞世”。
【朝日影】
[停止的时钟]
目的地是一家封闭式的和式料理店。内部的装修完全按照和风，每位来这里用餐的顾客都有自己独立的包间，非常安静，当然价格也不菲。第一次来到这里用餐的三成，除了好奇之外，也怀着些许的不安。时不时的环顾着四周，看到墙壁上那些罕见的古董字画，情不自禁发出赞叹。
“这里的老板是个收藏迷，所以这里的宝贝不少。走路的时候小心点，凭警察的收入，弄坏一个你可赔不起。”
家康的调侃让三成尴尬的低下了头。
为他们带路的是位穿着深绿色和服的女人，看起来大约三十五，有着成熟女人特有的风韵。虽说外貌不是特别出众，可不像其他女人那样浓妆艳抹，笑容可掬的模样让三成不怎么讨厌。
“请各位慢用。”
包房内的装饰更为经典。榻榻米的房间，有一股清淡的木头的味道，混合着室内的熏香，让人感觉恍恍惚惚的。脱下风衣，三成被墙上的字画所吸引，忍不住走到了它的面前。
“宠辱不惊……”
三成默默的跟读起来，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嗤笑，原本被艺术所震撼的心情瞬间变得烟飞云散了。
“如果那么喜欢的话，问这里的老板买一副回去放家里吧。”
“不用了！”
三成坐在榻榻米上，盘起腿，为自己倒了一杯麦茶。
麦茶的味道意外的不错。三成并不是很喜欢加了肉桂的卖茶，可这家店里的麦茶尝起来有股特别的甜味，没有普通肉桂那种咸腥的口感，有的只有回荡在口腔内的麦香。三成一脸陶醉的闭上了眼睛，感觉原本僵硬的四肢也渐渐被暖化了，忍不住尝了第二口。
“看来你很喜欢这家店呢。”
家康从裤子口袋里取出了烟盒。
“介意我抽烟么？”
“……如果可以的话请不要。”
小时候生了一场支气管的疾病，被医生警告尽量避免吸食尼古丁。虽然本厅内有专门的吸烟室，可一些老烟枪总是忍不住在办公室里就抽烟，将整个办公室弄的乌烟瘴气。三成好几次下了警告，秀吉却说刑警的压力比一般人来的大，通过这样的方式缓解压力也情有可原。只能默默忍耐的三成时间久了自然也就习惯了，可在能避免的情况下尽量避免，三成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病倒。
“那么点餐吧，有什么想吃的么？”
看着手里的菜单，家康问道。三成先是随口说了句顺便，过了一会又轻声说了句“秋刀鱼”，家康盯着三成看了好一会，哑然失笑，有些无奈的耸耸肩，点了一份秋刀鱼定食。
“你不吃点东西么？”
三成看着正把玩着车钥匙的家康，不解的问道。
“啊啊，不怎么饿。临走前喝杯咖啡就好了。”
“……”
奇怪的人。
完全摸不透他的思维逻辑是怎么样的，明明看起来挺会说话的，可在他的话语之间找不到任何的破绽，哪怕是一句随口的玩笑话，听起来都带有特别的目的。
这个男人很危险，绝对不是一般人。
三成不停的告诫着自己，也不忘提醒自己这个男人是自己重要的线索。无论自己对他有多大的不满，一定要忍让。
“……你和秀吉前辈是什么关系。”
屋子里静得只听的到蜡烛燃烧的声音。家康低着头，看着茶杯里的倒影，暧昧的笑容让三成变得浮躁。他再次重申了自己的疑问，这次家康不再保持沉默，在口袋里取出了手机，放在了桌面上。
“先来定游戏规则吧。”
翻开手机，家康打开了电话簿。
“今天的游戏规则是‘用问题来回答问题’，怎么样？”
“……问题来回答问题？”
那不是永远不会出现答案了吗？
“开什么玩笑！这样算哪门子的线索！”
“并不是只有陈述句才能得出结论。石田警官，人之所以能够创造出现在这样的文明，不是靠手脚，更不是靠嘴巴，而是靠这里。”
家康轻轻点了点太阳穴，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了三成。
“光靠依赖别人来寻找线索会把自己推向更深的疑团，如果是靠着自己的脑子所得出的结论，无论结果如何，你都不该有怨言。”
三成狐疑的打量着家康，看着桌上闪着微光的手机屏幕。那是撰写邮件的页面，文本输入框里写着“caution”。
瞬间醒悟过来的三成猛的抬起头，家康依然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慵懒的打折哈欠。仔细回想起来，这个店从进门开始就出奇的安静，客人也非常稀少。如此华丽的装饰以及优美的环境，加上昂贵的物价，仔细想想的话这里一定不是什么普通的店面。
三成警觉的望了望屋内的几个角落，没有发现什么特别大的异常，可心中的不安在剧烈的膨胀。
这里是什么地方？
三成笨拙的按着陌生的手机键盘，还给家康的同时，家康没有给出回答，直接将手机塞回了口袋。
“那么游戏开始。”
三成下意识的直起腰杆。
“你觉得为什么我会这么了解你的事情？”
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秀吉的追悼会上。家康为自己遮挡了雨水，并且送泣不成声的三成回家。若对一个陌生人根本无需这么亲切，三成低头思索着，过去的记忆渐渐与逻辑串联在了一起，形成一幅地图，带领自己绕过了一个又一个障碍。
“……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身份？”
第二次见面是个看似巧合的“偶遇”。在咖啡厅里，家康直呼了三成的全名，并且特意加上了“巡警”，而不是“辅佐管理官”。那时的三成还不知家康的名字，而家康却已经非常清楚的了解到三成降职为普通的巡警，两者之间相差仅仅只有三天。
家康从烟盒里取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摸出打火机。
“为什么你要向法医打听毒品成分的事情？”
三成感觉背脊一阵战栗。
这是今天早上所发生的事情，为什么这个男人已经知道了……？！
在三成觉得匪夷所思的同时，家康平静的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悠然的吐着烟圈。
“……为什么你会认识毛利元就……”
自己的声音明显在颤抖。家康为何会知道自己在警察局内所做的一举一动，只有两种解释：
一，家康认识毛利元就。
二，家康认识本厅的人。
自己莫非一直在这个男人的监控下？竟然能够在本厅拥有眼线，他究竟是什么人？
在一个个问题得到解释之后，新的疑问又接连的产生。三成觉得脑袋一阵晕眩，险些让自己失去了重心。
家康疑惑的歪了歪脑袋，将燃到一半的烟搁在烟灰缸上。
“这个问题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答复，我的确不认识毛利元就这个人，不过他的名字我倒是经常听到。”
拿起桌上的茶杯，家康将杯中的麦茶一饮而尽。
“干的不错嘛，你的脑袋瓜也不笨。”
“少在那扯移话题，继续！”
该怎么提问才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三成下意识的咬着自己右手拇指的指甲，希望借着指尖传来的疼痛感让自己的脑袋可以冷静下来。
若是提问“是从谁那听到毛利的名字”，家康回避的可能性很高，自己也就错过了一次机会；可若是选择对这个问题视而不见，那心中的那份疑惑就得不到解释。
（冷静点……三成……）
做了个深呼吸，三成的双手紧紧握着膝盖。
从刚才的问题里总结下来的逻辑来看，目前三成可以确定的是家康认识本厅的人，并且是从本厅的人那得到自己的相关情报。这个人可以是家康口中自称与他自己认识的秀吉，也可能是刚才所提到的“与毛利认识”的神秘人，并且这位未知的存在与家康有着比较亲密的关系，亲密到可以交换情报。
如果是与家康认识，那人一定也不简单。可以是警察，也可以从事其他的行业，可两者都必须与本厅有着紧密关系。
什么时候本厅的人口风都那么松懈了？
三成咬着牙关。枪上的时钟发出齿轮走动的声音，刺激着三成的神经。三成定了定神，家康并没有催促三成赶快提问，手中的烟也剩下的不多了，唯独从容的态度时钟没有得到改变，好像两人讨论的都是别人的事一样。
“……为什么秀吉前辈会告诉你关于我的事。”
话音刚落，三成留意到家康在瞬间，脸上的表情起了微妙的变化。微微蹙起的眉头在瞬间流露出他在动摇，注意到这点的三成心中产生一股胜利后的优越感。
家康沉默站起身，取下挂在落地衣架上的西装外套，从内侧口袋里拿出一本小本子。
那本本子的模样，三成见过。应该是最为熟悉的，那是每位刑警身上必备的东西。
“……搜查手册……！”
三成不会看错。皮质的封面，还有本子封面上印着的朝日影。为何家康会有刑警专用的手册？而且那本手册看起来有些破旧，册子的边缘有些磨损，封面上还有这明显的大面积刮痕。
“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是谁的？”
三成着急的跟着站了起来，家康却将食指抵在自己的唇间，示意让三成安静。将那本全黑的手册翻开，家康动作熟练的就好像自己就是这本搜查手册的主人。
纸张翻动时发出的唰唰声，刺激着三成的耳鼓。家康停下了动作，打开手册，展开，放在了三成的眼前。
【****年**月**日，**时**分】
【证据已经全部筹齐，最后就等揭露真相的那刻到来。揭露这个秘密的代价是巨大的，我个人也做好了觉悟，可最终会不会水落石出，我没有办法保证。但是我仍然希望有人能够继承这份意志，将被雪藏的真实从无尽的谎言中得到解放。如果有这样的人，那就太好了。】
【****月**月**日，**时**分】
【这次的任务绝对不会是想象中那么简单，但是我没有拒绝的余地。这会不会是成为我生命的终点站？如果是这样，在那等待我的人是我熟知的人的话那就太好了，这样一来，有些不能再这里记录下来的话语也能交给别人替我我转达。于是，我出发了。祝我能够将我们的愿望实现。】
……
……
……
日期永远停留在了那天。
那天过后，这本册子的主人就再也没有回来。
这是丰臣秀吉的笔迹，这本册子的主人是已经亡故的人。三成的眼前一片漆黑，双腿失去了支撑的力气，三成跪在榻榻米上，呆呆的看着桌上的餐具，脑海中闪过秀吉的侧脸。
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写下这些话语的？
看起来就好像知道自己会死去一样，明明知道自己有着生命的危险，为何还要前往现场？
手册中提到的秘密是什么？需要被揭露的真相是什么？所谓的代价是什么？用来掩盖真相的谎言又是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又是什么？
还有，继承意志的人又是谁？
接踵而来的新疑问让三成的头体会到了撕裂般的疼痛。捂着脑袋，三成好像大吼一声，将积压在心中的愤怒、困惑好好发泄干净。明明感觉已经找到了大致的方向，可每当自己掀开一层真相的面纱，就会发现还有更多的阻碍等着自己。
生命的时钟已经停止，三成没有办法将它再次开启。这并不是最让三成感到悲哀的，真正让他感到悲哀的是自己的能力不足以让他能够让揭露真相的齿轮转动起来。他缺少太多的零件，他无法将这些线索拼凑起来。
“为什么不再多问问？”
三成不知道。
“‘desire’，毛利，秀吉……你还有不少问题吧？”
三成茫然的看着家康，家康蹲下身，将搜查手册藏在了身后。
将唇凑近三成的耳边，家康压低了声线。
“杀死秀吉的，不是一个人。”
拉开三成的西装外套，还没等三成回过神，家康顺手就将那本搜查手册塞进了三成西装的内侧口袋。
“你的敌人可是个大猎物。幸好你现在只是个不起眼的巡警，若你在警视正的位置，你可就危险了。”
“……什么意思？把话说清……”
嘴巴被堵上了。
家康的大手捂着自己的嘴，三成嗅到了他手上的烟草味，还有古龙水的味道。
“黑道。”
三成倒吸一口冷气。
“这个可能性？你有没有想过？”
家康的笑容里藏着隐形的利刃。
三成恐怕做梦也没有想到，秀吉的死会牵涉到如此庞大的内幕。
牺牲者不光只有秀吉。
和逃跑似的，三成没有享受到秋刀鱼，在家康的带领下提早离开了饭店。临别时，家康对三成这么说道，让三成不寒而栗。
“秀吉是为了某人才会铤而走险，这个人我并没有和他照过面，不过我想你应该认识。”
“……我大概知道那个人。”
遗落的照片，还未被銷毀的搜查手册。
那时的秀吉和自己一样，不是为了单纯的目的而涉及这个如同泥沼一样的案件，越陷越深。秀吉的代价，是丢失了自己的生命。而正等着自己的代价又会是什么？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你。”
趁着汽车还未发动，三成拦在了家康的车前。
“为什么你要帮我。”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沉默。家康垂下了视线，脸上带着自嘲般的苦笑，取出了一根烟。
“因为我也是受害者。”
烟雾替家康隐藏了表情，三成心想他真不是一般狡猾的男人。
“我明白了，那我们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三成从口袋里取出一本黑色封面的手册，放在家康面前。熟练的用食指轻轻一拨，二折式样的手册轻而易举就被翻开，里面有着一张卡片型的证件，印着三成的照片、阶级、编号……
还有金黄色的朝日影徽章。
“我是东京都本厅搜查一课的石田三成巡警，是警察。”
家康发出一声轻笑。
“啊啊，看的很清楚呢。”
“如果你觉得我这样的身份也能替你完成你的计划的话，你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三成收起警察手册，放进了口袋。
“那你要的是什么呢？”
钱？名誉？还是证人？线索？证据？
这些我都能给，家康狂妄的说道。的确，这些都是三成梦寐以求的东西，可三成却果断的摇了摇头。
“绝对的信任。”
这回轮到家康惊讶的合不上嘴了。
“我不会背叛你，不会对你撒谎。同样的，你也不能。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信息，你所给我提供的线索里也不能带有一点水份。”
这是我想要的，如果你做不到，下次我们不会再见面。
坐在车里的家康忍不住大笑起来，三成觉得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变得像是火烧。这么难为情的话竟然脱口而出，好像在演电视剧似的，不免有些害臊。
“好啊，我答应你。”
家康熄灭了还未燃尽的香烟。
“不会骗你，也不会背叛。可万一我说谎了呢？”
“杀了你。”
三成不假思索的说道。
“即使这样，也没关系么？”
“啊啊，到了那时候，要怎么处置我就随你便了。”
那麼……
家康摸上三成的脖頸，原本冰涼的皮膚感覺到了陌生的體溫，剛想往后退一步的三成卻被家康拉到了他的身邊。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雙唇觸碰的時間，三成嘗到的只有苦涩的烟草味。
“这个是保证金。”
家康用拇指擦拭了下自己的嘴角。
“味道还不差。”
“……你！你！”
这个是三成第一次被如此羞辱，刚想举起手里的公文包朝着家康的奔驰砸去，可家康率先一步发动了汽车，猛的踩下了油门，让三成扑了个空。
“我很期待下次见面哦！容易娇羞的石田警官~”
直到家康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三成才质问自己是否太过冒险。下了一个未知的赌注，明明都不曾了解过彼此，心中那份莫名的安心感是怎么回事？
刚才那突如其来的吻的触感还残留在嘴上，三成用袖扣死命的擦着，无论是味道还是触感，怎么擦都擦不掉。
（秀吉前辈……）
是不是你安排我们相遇的呢？
我可以认定继承你那份意志的人，是我吗？
若有所思的三成从口袋取出钥匙，打开了家的大门。
——TBC——
Mushimako。
两人的关系正式结成，可喜可贺。
对两人的对话描写苦恼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以“游戏”的形式，若是逻辑上有漏洞，请不要见怪，因为我是第一次尝试写这样的文……（哭。
下一篇我想以家康的视角来描写，因为室友买车了，即使去办事在路上也不会消磨掉多少时间，节约了不少时间。如果作业能够提早完成，我试着将第四话完成。
感谢阅读，下次再见^^。
2010.10.23
In Eugene, OR, USA